王順民
中國文化大學社會福利學系教授
中華民國晴天社會福利協會創會理事長
桃園市愛力社會福利協會創會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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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社會裡的資源回收乃是一個重要的環保行動,然而,與資源回收相關聯的拾荒者,其生活處境、情境或困境卻是處處充滿挑戰。
根據民間團體臺灣五角拌回收平權協會的統計,臺灣一年資源回收總量約684萬噸,這其中約莫有近1成是由拾荒者處理,至於,由環境部所列冊的全臺拾荒人數共計有7,283人,相較於中華民國老人福利關懷協會調查所顯示全臺約有5萬名依賴拾荒維生的社會邊緣人,並且,這當中有38%係為65歲以上的長者,儘管這些老年拾荒者名下有房、有子女,但是,往往因為子女重病、失聯或其他原因等家庭困境,最終還是不得不依賴拾荒度日,進而形成長期、多重的結構性社會問題,事實上,近期的調查也發現到,65歲以上的拾荒者占所有拾荒者近70%,並且有70%是女性,這群高齡女性拾荒者因其年齡、健康狀況或家庭責任而必須依賴拾荒維持生計,但是,卻因為包括回收價格低迷等諸多因素,致使平均月收入僅在新台幣4,000至6,000元之間,即使是再加上社會福利津貼或老人年金,勉強湊足上萬元的生活費用,這也讓拾荒者的生活困窘、生活品質和生命歷程情事,有其不同殊異的人生之旅,就此而言,針對高齡拾荒者,應加強社會支持系統,提供更具針對性、標地性的老人福利計畫,從而減少這群社會邊緣人依賴拾荒維生的必要性。
誠然,造成拾荒者困境的原因可從多個層面來進行探討,首先,回收價格的持續下跌是主因之一,目前紙類的回收價格僅為每公斤1.7至2元,寶特瓶約2元,儘管拾荒者對於環境保護作出重要貢獻,但是,卻未能獲得相應的支持,並且收入大幅減少,這使得他們的生活更加艱難;其次,社會資源的配置不均衡也是一個重要原因,雖然,環境部推動《資收關懷計畫》,以保價回收補助和提供其他服務,但是,拾荒者的參與情形,卻是寥寥無幾卻僅有32.5%的2,370人,其主因是拾荒者對於政府的信任感不足,更擔心參加計畫會影響到社福身分或個人隱私;此外,社區與拾荒者之間的相容矛盾,更是一項不容忽視的公共問題,畢竟,許多拾荒者因空間不足而將回收物放置於社區的公共場域,造成居民的不滿,甚至於面臨檢舉和罰款風險,這不僅影響拾荒者的收入,更是讓拾荒者在社會中深感孤立與無援。
冀此,相關聯的改善對策包括提高資源回收的價格,以保障拾荒者的基本收入,特別是政府應考慮為拾荒者提供基本的職業福利,像是健康保險和意外保險,以減少因工作受傷或健康問題帶來的經濟壓力,連帶而來的是,也應該要重新評估資源回收鏈政策的參與貢獻度,確保拾荒者在回收系統中得到應有的支持和保障;再則,政府應加強與拾荒者之間的信任關係,透過透明溝通和政策宣導的社會性互動,讓拾荒者了解參與計畫的好處,以消除他們的疑慮、顧忌;此外,如何規劃妥善的公共回收處理空間,來讓拾荒者有地方整理回收物,減少與社區居民的衝突,這樣的空間不僅能提供實際的幫助,還能讓拾荒者在公民社會中獲得尊重和認同,進而達到自律、他律、共生的社區相融目的;最後,社會企業和非政府組織理當在這方面發揮重要作用,特別是回應於如何通過CSR(企業社會責任)和ESG(環境、社會及治理)標準,參與和支持拾荒者的改造計畫,研究如何將拾荒者納入正式的勞動市場,並提供職業培訓,以提升他們的技能和就業機會。
總之,拾荒者乃是台灣資源回收系統中的重要一環,他們的存在不僅是環保行動的推動者,更是底層社會結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然而,面對價格下跌、遇惡劣天候、因工作受傷、社會不友善、遇交通意外、回收空間不足,再加上回收基金補貼上游廠商等交織因素,致使拾荒者出現收入低、風險高和社會微歧視等真實現狀,以此觀之,透過合理的政策調整和社會資源的有效配置,來改善拾荒者的生活條件,這不僅是對於環境保護進程的具體貢獻,更是對人性尊嚴的尊重與維護。
(本文並同步刊登在晴天社會福利協會官網)
(本文的著作財產權經王順民授權歡迎轉載)
過去我對拾荒者的印象,多半停留在街頭撿回收、生活貧困的模糊畫面,沒有認真思考過,在台灣資源回收系統中拾荒者是不可忽視的重要角色。沒有這群拾荒者的付出,我們日常產生的大量垃圾與資源,很可能無法被妥善處理。然而,他們卻要承受價格下跌、天候不穩、交通風險、社會偏見等多重挑戰。而這些人往往年紀偏大,沒有安全的工作環境,收入又極不穩定。更因沒有妥善的公共回收處理空間造成拾荒者與社區居民產生摩擦。令人感慨的是,他們的勞動被社會視為低價值,甚至帶有歧視與忽視的眼光。我們總在倡導環保,卻忘了環保真正的基石可能就在這些每日奔波、辛苦勞動的身影裡。希望未來有一天,拾荒者不再只是城市的影子,而是能被正面看待、有尊嚴地活在這個社會裡。
拾荒者是非正式經濟中最常被忽略的一群,尤其是高齡貧窮女性,她們面對的不僅是經濟匱乏,更是來自制度、文化與性別交錯下的社會性排除,她們以撿拾資源回收物維生卻無基本保障與尊嚴。 或許透過社會再設計的思維,我們可以重新建構友善的回收環境,制度化其重要貢獻身分,並且給予基本照護與社會認同,以實現環保與尊嚴的雙贏。當CRPD強調障礙是演變中之概念,同樣的高齡者面對的行動限制與偏見也應納入考量,才可以促進權益的整合與保障,讓這群對社會有重大貢獻且勤奮持守生活者不再被遺忘。
我認為,王教授在此文中提出了一個極具挑戰性且深具啟發性的觀點:拾荒行為不僅僅是弱勢族群為了生存所做的無奈選擇,更是一種對社會不公不平的「無聲抗議」。拾荒者的身影時常被我們忽略,但他們的存在正提醒著我們,那些「被社會看不見的人」,其實正以他們的方式,在城市角落默默發聲。王教授的論述不流於過度浪漫化,他並未將拾荒者理想化為某種英雄式的存在,而是真實地呈現出他們所面對的複合性困境,包括經濟貧困、社會污名、都市空間的排擠以及制度上的排除。
根據文中援引的調查資料,目前拾荒者中有將近七成為65歲以上的高齡者,且其中高達七成為女性。這樣的統計數字揭示出「貧窮女性化」的結構性問題。為何女性會成為拾荒主力?我認為這與性別在勞動市場中的結構性不平等密切相關。長期以來,女性在職業選擇上受限較多,即使進入職場,普遍薪資仍顯著低於男性,加上社會普遍將家庭照顧責任視為女性本分,導致許多女性在婚育後中斷職涯或被迫轉職,進而失去穩定收入來源。當缺乏足夠的社會支持系統時,這些女性年老後自然成為貧困風險最高的群體之一。
這也進一步揭露了貧窮背後的制度性因素,遠比個人努力更具影響力。社會大眾習慣將貧困歸咎於個人選擇、懶惰或不負責任,卻鮮少意識到,真正將人推向貧困邊緣的,其實是失業、老化、疾病、教育資源不均、以及都市政策對弱勢空間的排擠等深層結構性問題。尤其在快速發展的都市中,土地使用與都市更新往往忽略了弱勢族群的需求,使得他們在空間上被迫邊緣化,連最基本的生存空間都逐漸消失。
王教授在此文中更進一步指出,若要真正改善拾荒者的處境,關鍵在於制度與政策的改革,唯有透過合理的政策調整、有效的社會資源配置,才能逐步翻轉弱勢群體的生存條件。這不僅有助於推動環境保護與資源循環利用,更重要的是,這是一種對人性尊嚴的尊重與維護。讓被忽視的聲音被聽見,讓城市裡的每個人都能被公平對待,正是當代社會不可迴避的重要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