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慧
(中國文化大學學士後社會工作師學分班學生)

 

越是文明世代,社會問題越顯複雜越嚴重,舉凡經濟、失業、身障、親子教養、年老照顧、兒少照顧等種類繁多問題,也讓「社工』這個行業終於被知悉,越來越多人發現問題的當下,下意識就是想到「找社會局」和想到「找社工」,當政府沉浸在宣導成功,業務承辦多元及其成效斐然之際,民眾越來越能區辨「社工」非「志工」,社工這個工作似乎變的很夯,多年前連個案都會說,「你們社工最好,都不用擔心失業,辦公室待膩了,還可以安排外勤走走,說是訪案…。」,試問,社工,你能為自己的身分和工作內容說明甚麼嗎?就如同在個案處遇過程中,明明就是不合理的要求,可能來自於議員或立法委員過度的干預、介入,甚至於局本部的科室長官,因為無法抵抗民眾的施壓,而要求社工有所彈性作為,基層的社工們,只好聽命行事且無聲做事。

從事社工多年的我,可以感受到社會變遷所帶來的諸多難題,已然多為複合性質,社福中心社工的工作之一便是追蹤輔導個案,適時評估提供協助,不管安置個案或社區裡面的個案,秉持著讓個案回歸家庭、家庭重建、家庭修復的使命,一個初生之犢且滿腔熱血的社工,認為社會工作是一份助人的工作,並且讓學校教的「助人專業」有所發揮運用,只不過,對我來說,社工處遇過程中有太多的複雜緣由,當個案從通報到受案的社工介入,個案問題早就已存在多年,並非因為一個小小社工的出現,或是服務短短的幾年或幾個月,便能有效解決,千萬別把社工看得太偉大,要求社工非得在最短時間內,立即滿足個案的所有需求,不滿足或滿意時就是陳情,或是用生命威脅和直接攻擊社工。

一個領有身障手冊個案,可能因疾病因素而影響生理、生活功能,至於,長期失業的經濟壓力大,社會上不被肯定,無成就感,家庭關係不和睦,衝突不斷,爆發情緒失控,出現施暴行為,或是引發親子衝突,婚姻關係緊張,對此,雖說是穩定服用藥物,但也讓疾病加重,甚至於威脅自殺、傷人,就像一個食物鏈般,環環相扣,只要是涉及到生命安全議題,即列為危機家庭,成為社安網的服務對象,社工就必須要積極介入,穩定個案心情;若是家庭中有年幼孩童,媽媽本身亦受到暴力威脅,保護不了小孩,便得啟動保護的SOP,開始衡量是否進行緊急安置,怎麼將受害人帶離現場,只是,當社工完全沉浸在處理案件時,相信絕大部分社工是不會考慮到自己同時也深陷此一危險情境之中,因為他必須跟個案工作,而當個案拒絕配合未能達成其期待時,社工也可能會被威脅,彼此關係變成相互的敵對。

事實上,為了要保護個案安全,社工經常忽略自己的內心恐懼,理性告訴自己以完成任務為其目標,然而,號稱社工最強的後備保護傘,能體諒社工辛苦的長官們,在乎的往往卻是「千萬不要發生大事情」、「最好不要出人命」抑或「在新聞媒體報導前就把它處理完善」,社工跑在最前線,在後面的長官們,您們是否考慮到社工安全或準備好提供較好配備,支持社工呢?就拿疫情爆發後,要一線社工到前線支援疫苗施打,到北車關懷規勸遊民戴口罩、施打疫苗,是否想到給社工應有的防護措施?究竟有哪一條法規可以清楚告訴社工,保護社工訪視時的基本人身安全?更遑論面對社區中疑有攻擊行為精神個案、遊民個案,訪視的當下,誰來保護社工?

每一個社工接到案件後,需要評估輕重緩急,思考問題全面性,必須在不激怒個案下進行處遇,事後還得面對每一個處遇之後,所可能帶來的諸多漣漪,如此一來,社工往往得花很多時間跟個案糾纏,消耗很多精力、腦力和體力,社安網的立意雖屬良好,期藉由相關單位彼此協調合作,必要時共案、共訪,將個案所需要的網給拉起,然而,真實的情況卻是充斥本位主義,網絡體系的單位,彼此間尚不能達成共識,這對於社工服務來說,不是助力反而是重創。

基層的社工的我們,想過自己在做甚麼嗎?既要跟個案交戰,也要顧全長官的要求,更得符合民眾需求,但又不能被遷就民眾的無理要求,你須多麼的八面玲瓏?社工的訓練告訴我們得設清楚界線,遵守社工倫理,社工不敢冒險遊走,但卻得為自己的處境負責,以前曾有保護性個案對我說,「你們社工權力真大,可以決定一個人生死」,但是,對我來說,社工為何得負擔他們的生命?為何要承擔他們的人生,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因為民眾意識抬高,社會過度期待,讓很多大學社工系的學生,在實習時便很清楚自己不想當社工,因為承擔不起啊!也不想承擔啊!

業經媒體渲染的案件,不斷被炒作時,引發議員的關注而成為列管案件,若社工曾經接觸服務過,得如洋蔥般層層被檢視檢討,追究過錯,包含你的學經歷,你的工作態度,你的處遇過程,你的處遇目標等等有無缺失,此時當下的社工,是無聲的,只有接受、只能自責,你得承攬起一切,當你無法承受時,更只能默默帶著創傷離開社工界,沒有人會在乎或惋惜一個經驗豐富社工的凋零,若是一名資淺社工,就會被歸咎為經驗不足,更不會引起重視,因為只要案件可以平息,沒有人在乎你,社工的存在當只是輕如鴻毛般,忘記你的存在。

誠然,「社工」一直是邊緣存在,幾年下來,深感社工人力流動速度之快,良好素質的社工訓練、培養有多不易,社工的經驗傳承有多麼難為,網間傳道「好奇,一個中心的督導怎麼都比資深社工年資淺啊?這怎麼督呢?」,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裡?長官們在乎的從來不是社工的養成,而是只要你是「人力」即可,跟其他專業訓練養成相比,社工這門專業確實還有很多的努力空間,但是,沒有良好的社工制度環境,即使是願意留下來奮鬥,久了,使命、理想、志氣與精力,也會消磨殆盡。

到最後,「社工」,淪為就是看你對於自己的要求和修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