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貽婷
(中國文化大學學士後社會工作師學分班學生)

 

從『大學女教師可兼顧家庭工作?19位學術媽媽的真實日常』文章中提到,對於育有小孩的大學女性教師,一般人很容易有兩種極端的刻板印象:其一,認為她們的工作享有彈性工時與地點的優渥條件,能輕鬆兼顧家庭和工作;其二,認為她們的工作績效不好,無法像其他單身或男性學者全心投注於工作中,容易拖累組織表現或是造成同僚負擔,然而,在高教服務的女性教師,身處在家庭與工作的拉扯中,是否因為工作性質的相對彈性而更加適應母職的角色扮演?還是面對不同角色之衝突下,是否在協商過程中會讓工作與家庭產生變質?對此,在置身於新大學情境中,從家庭與工作之跨領域、白天與晚上之跨時間的學術媽媽面臨「智性母職」,如何與不同的社會期待來協商,甚至能有轉化性意涵之實踐?

首先,在做學術和做媽媽之間相互滋養的狀態稱為「智性母職」,藉此描述學術智性工作和母職不是各自獨立的,而是彼此鑲嵌、相互辨證、持續對話的存在關係。在《臺灣社會學刊》第66期刊載〈做學術、做媽媽:學術媽媽的建制困境、協商策略與智性母職〉論文研究中,訪談了19位育有小孩的大學女性教師,她們任教的大學包括公私立、科技與普通大學,專業領域以社會人文學科為主;在沒有限定受訪者的年資、職級和小孩年齡中,廣泛地納入處於不同人生階段的學術媽媽經驗。依研究發現,學術媽媽的資歷職、學校類型、組織文化、家庭性別關係與物質條件的差異,以及進入職場、生小孩時間點不同等等,均是影響其學術媽媽的處境優劣之關鍵因素,若同時具備多種不利因素,反而工作的時間與地點之彈性,會讓她們的處境更加惡化。因此,在學術媽媽面臨家庭與工作的不斷拉扯,更能強烈感受到在工作場域規則的不公平、自身的多重角色衝突,以及社會的期待之刻板印象,以及她們的處境考量、協商策略運用也會有所不同的。

事實上,學術媽媽的工作處境並非一般人想像的那麼優渥。擁有彈性工時、地點,又具高文化資本的條件下,學術媽媽很容易被視為孩子的最佳照顧者,無法避免地接收到社會的高標準、高期待之情境壓力,在育兒的部分,她們沒有太多時間心力能密集照顧學齡前的孩子,往往委任由長輩或是男性配偶照顧;甚至有些家庭中,長輩逐漸取代父母成為孩子的主要照顧者。尤其,當孩子年紀小、自身資歷淺,升等年限逐漸逼近,那段時間往往是最心力交瘁的時刻,對職業婦女的體力、情感、身心健康都是一大考驗。然而,在現今高教亂象下,大學工作僧多粥少,難以選擇工作時間及地點,因此一家三口各自住在不同縣市之分居現象,以從孩子的主要照顧者之角色改變,到家庭結構改變,比比皆是。尤其,對於大學女教師,社會也給出更高標準認為她們在家庭的日常起居、孩子的學習教育等方面要比一般女性做得好,更是無形中的壓力。但是,若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工作與學術研究上,陪伴孩子的時間相對也被壓縮了,因此,高校女教師「光鮮體面」的職業外表下,隱藏了「有苦難言」的生活內在。

實際上,隨著大學重組加遽與密集母職意識型態盛行,在大學工作雖有彈性工時及地點的優點,卻也存在一種沒有區隔上下班時間之責任制與組織文化,產生「工作越有彈性,做越多」的後果,在對於學術工作本身的內在價值和使命感,也成為她們對抗傳統母職角色的資源,以及大學教師這份工作帶來的財務和象徵資本,的確使她們在家中享有較高的地位和自主性,也更有協商的籌碼。因此,學術媽媽會擔心一旦請育嬰假,自己會淪為全職照顧者,多數人寧願放棄請育嬰假的權益;就算在工作與家庭之間蠟燭兩頭燒,也要保有珍貴的工作自我。然而,作為職場媽媽的高校女教師,她們的理想是學生和孩子的「內外兼顧」,而現實卻是工作和生活「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的「內外煎熬」之處境中。

冀此,新世代之學術媽媽已從「光鮮體面」想像圖演變到「有苦難言」悲情戲;從「內外兼顧」理想化發展為「內外煎熬」進行式;與其過度期待「大環境」的友善,到政策「制度」的補強,不如先從「個人」的轉變做起。能善用零碎時間和效能訓練的智性母職,到運用自身專業技能和文化資本,去實踐非典型、非傳統觀念之母職,才會是化解多重角色扮演的可行配套方法。唯有,在強大的職場危機下,要以多工並進、善用時間的習慣,來調整工作方法,才能提升工作效率。換言之,育兒不全然是職涯發展的障礙,也有可能成為學術工作的養分。尤其學術工作者,可透過知識生產或教學、服務來發揮對社會環境之影響力,因此,由媽媽經驗發展出來的「知識論立場」,意外地讓她們轉型為公共知識份子,參與社會改造工程。學術媽媽該如何努力鬆動既有框架,到奮力尋求新的出路;才能活出自己獨特、滿意的生命樣貌。總之,從家庭與工作中雙向整合,體會到「自我覺醒」、「自我改變」、「自我成長」三種過程之轉化性意涵;以及自身具有正面思考與樂觀向上態度,來看待工作與家庭間互相加乘的正向關係,才能境由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