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雅云
(中國文化大學青少年兒童福利碩士學位學程研究生)

針對英國脫離歐盟(Brexit)公投一事,最後的結果是脫歐的陣營以51.9%比48.1%些微差距贏了這場公投,這意味著英國將一舉脫離相守長達43年的歐盟,對此,英國脫歐的舉措,不只是對金融市場、全球政壇造成衝擊,同時也會讓英國境內產生分裂,乃甚至於有超過350萬人想要重新連署投票,以至於,他國媒體質疑這場公投根本就是亂投。冀此,對政治人物而言,英國前後兩次的脫歐公投,是為了在歐盟獲得更好的談判條件,為何這次會弄假成真?究竟是什麼原因讓英國人民率然選擇脫歐?

基本上,歐洲聯盟(European Union)是個試圖藉由律法,將歐洲種族規範在一起,以建立一個自由貿易共同市場,為了歐洲的繁榮共同努力,然而,總計有28個成員國的歐盟,擁有不同的語言文字、生活水準、歷史文化、宗教背景、國土大小和國力強弱不一,以至於政黨的意識形態都難以統一,各成員國又該如何形塑出團體共識?尤其,英國不僅與歐陸一水之隔,在歷史上也是若即若離。回顧英國加入歐盟的歷史,英國曾三度申請加入歐洲經濟共同體(European Community,為歐盟的前身),並且分別在1963年和1967年兩度遭到法國總統戴高樂(Charlesde Gaulle)的否決,直到1973年,英國終於如願加入歐洲經濟共同體,但是,英國與歐陸國家並未因此建立起穩固的信任關係,歐洲一體化也被視為對日不落帝國光榮孤立的威脅,這方面可以從早期英國為維護邊界控制權以及貨幣獨立性,而拒絕簽署《申根協定》和加入歐元區,到後來無視一體化的多項進程略見端倪。

事實上,所謂的「疑歐主義」(Euroscepticism)並不只存於意識形態之中,近年來,歐盟成員像是希臘、義大利、西班牙接連出現債務危機,英國除了歐盟會費外,亦需額外提供財源紓困,換言之,對英國來說,歐盟已非盟友而是拖累國內經濟成長的禍源;此外,400多萬來自歐盟他國的移民人口和歐盟強制配額的中東難民,亦引發移民福利爭議和難民襲擊議題,對此,脫歐陣營提出:從布魯塞爾取回自主權、移民人口佔用社會福利或工作缺額、應將每周給歐盟3.5億英鎊挪來支持英國的全民健保(NHS)等言論,在政治人物的操弄分化和主流媒體的推波助瀾之下,將資本主義浪潮所引起的社會不均現象,歸咎給外來的他國族群,乃至於部份人民開始相信,唯有選擇脫離歐盟,驅離非我族類以找回過往的民族榮耀,才能一舉解決經濟、移民和國家主權等相關難題。

再者,進一步分析英國的公投結果也是頗令人玩味的,對此,從年齡層來看,45歲以下支持留歐,45歲以上傾向脫歐,這其中18到24歲有73%支持留歐遠高於中老年人,顯然,年長世代成長於英國繁盛時期,看到的是大英帝國喪失主權的樣貌,而年輕世代則是從小就生長於歐洲大家庭,對於歐盟的認同度高,更期待未來透過歐盟律法以保障遷徙自由與工作自由;再則,從地理位置來看,北方的蘇格蘭和南方的都會地區像是倫敦、曼徹斯特、利物浦、布里斯托、新堡、里茲皆以支持留歐為主,而這些區域有個共同特色,不是金融重鎮就是擁有國際學術中心,與歐盟各國交流頻繁,相比之下,南方的英格蘭與威爾斯以農工階級為主,支持脫離歐盟,當地失業率與貧窮程度高於英國平均水準,他們擔心移民與難民的進入,會影響當地原有羸弱的就業市場,就此而言,扣緊社會階級的論述觀點,中產階級和中下階級多數是支持脫歐,這是因為,即使加入歐盟有它的好處,但是,這個好處究竟是誰拿走了?既得利益者又是誰?當人民發現制度無法保障自身利益之際,或者再怎麼努力也無法翻身,以至於產生相對剝奪感(relative deprivation),自然是會選擇破壞現有的體制,期待得以打破階級意識和有翻轉貧富不均的可能。

最後,如果始終把美國共和黨川普(Donald Trump)的崛起、英國脫歐成功等現象化約於種族主義的矛盾,這無助於梳理背後的結構意涵,誠如馬克思所言,無產階級根本無力對抗資產階級和國家機器的剝削,扭曲的分配機制,讓既得利益者壟斷資源,從而讓貧窮變成了世襲,但是,在民主政治體制底下,人民透過集體的力量,用手中的一票取得了話語權,發出了心中的怒吼,因此,逕自用「亂投」一詞來涵蓋這次的公民投票,未免有過於簡約之嫌。

總之,在此論述的真義就不在於是否是亂投,而是這場茲事體大的公投議題,卻是在資訊不充分、欠缺理性協商、社會認知錯亂、朝野沒有共識以及尚無整體規劃的情況下,把公投當成兒戲以粗暴地定調了英國的未來。看看英國以反思當前的台灣社會,在爭取話語權的同時,我們是否已經準備好要負起應有的公民責任還是固著於所謂的沈默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