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說明:攝於2017年1月29日北港朝天宮後殿,是祖父在我出生的1970年手作的香爐,原來冥冥中一切都有安排)

主題命名:連接台灣與印尼的晴天
文字說明:
「晴天」可以是心情好的代名詞,但也可以是炙熱天氣的形容詞,對我來說,「晴天」則是一個台灣和印尼之間的連接詞。
父親在我三個月大的時候因為和祖父爭吵,憤而帶著妻小五人離家,當時家裡很窮,父親為了改善家裡經濟遠赴印尼工作,成了外籍移工,或許是這樣的羈絆,讓我的律師工作和新住民及移工有著深深的聯結。媽媽曾經帶著不到四歲的我去印尼住了幾個月,藉著當時少許的照片,鼻尖內似乎還留存著那片土地的味道。
2017年10月處理一個親子案件,彷彿是讓我搭著時光機回到過往,那是一個沒有影子的媽媽,她從印尼來台工作卻險遭雇主性侵,脫離魔掌卻陷入失聯黑工的情境,直到遇見一個台灣男子而生育子女共組家庭,由於外表看起來就不是本地人,擔心被查獲的她白天很少出門,也因為沒有合法的身分,只能冒名用假證件產檢,連小孩生下來也沒有辦法入戶口,她先生(法律上當然不是配偶)於求助社會局,好不容易登記了爸爸的姓名,但是,她在戶籍上依舊還不是孩子的媽媽,所幸先生對她和小孩都很好,她也就這麼一直過著晝伏夜出的生活,做個沒有陽光沒有影子的人。
小孩上小學後,在保全公司值夜班的先生卻毫無預警的撒手人間,社會局介入並且連結到法律扶助基金會,由我協助媽媽向法院提起確認與小孩間母子關係存在,她們明明就是血緣上的母子,卻要透過訴訟來建立法律上的母子關係,著實是讓我心頭一驚,因為有DNA鑑定證明確實有血緣關係,獲得勝訴得結果雖然是在意料之中,但是,如何讓她可以取得在台灣的合法身分,這才是挑戰的開始,這個考驗是因為她想回去印尼尋找斷聯繫10多年的家人。
社會局安置好她的孩子後,她離開了台灣這個家,2018年10月她回印尼的那天,我到桃園機場送行,我們一起吃早餐聊天,她跟我分享過去一家人生活的快樂點滴,卻也不免提到已經往生的先生,她說早上帶小孩出門時,他們會對著牆上的相片說爸爸我上學去了,回家時,再對著相片說爸爸我回來了;她說有一個很關心她們的老師知道爸爸在哪裡,希望孩子長大了,會知道可以去那裡看爸爸;她說老天爺作弄她,讓她在台灣當了10多年沒有影子的人,希望她的小孩了解她渴望回家的心情。雖然她穿著全新的衣服、帽子,還有白色且一塵未染的鞋子,揹著褶痕清晰可見的包包,但是,從她說這些點滴的眼神,我可以覺察到回家其實是她最艱難的抉擇。
回家後她告訴我找到了爸爸、哥哥,不過,媽媽已經過世,我只能安慰她:媽媽知道妳在台灣辛苦的當媽媽,才不能回去送她最後一程,她會在天上保佑妳和小孩的。
或許是自己幼年在印尼短暫生活的經驗,我總是一直忘不了她,希望她在印尼的晴天底下,重新開展嶄新的人生,而我也期許自己不忘初衷,莫忘父親在印尼辛勤揮汗養育我們以回饋社會的初衷。
(謝幸伶看見晴天)